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記憶裡,從小家裡似乎不曾出現過音樂,至少在國中之前。主要的原因是老爸並沒有聽音樂的習慣,家裡孩子多、靠老爸一份薪水過日子,也沒有多餘的錢買收音機、沒有心情聽音樂。

大概是小學的時候,大姊不知道從哪裡弄了一個唱盤,幾張黑膠唱片,西洋老歌、葉佳修,偶而會在老爸不在家的時候放來聽,因為老爸聽到他們聽音樂有時候會不高興罵人。但究竟為甚麼不高興,我從來不知道。或許是認為聽音樂是不務正業事吧!

其實老爸有一台卡帶收音機,他睡覺之前偶而會聽一下,不過不是聽音樂,是聽廣播,尤其是短波”美國之音”。民國70年代雖然已經很進步開放了,但還沒有宣布解除戒嚴,沒有開放大陸探親,聽美國之音是他知道中國大陸老家消息的唯一管道。通常老爸在家的時候9點看完連續劇就叫我去睡了,有時候他出差到台北,我就睡在他床上也打開收音機聽廣播,因為大人不在家,沒有人管,所以就一直聽到10點、11點,那時候才發現,卡本特、灰狼、披頭四、校園民歌.........原來廣播電台有那麼多好聽的歌。

國中一年級的時候,那陣子流行買電子套件做些甚麼小東西,收音機就是其中之一,很簡單的線圈構造、用耳機聽的那種,因為是學校工藝課的課程之一,所以老爸也鼓勵我學學電銲這些東西,於是我有了自己的第一架小小收音機。

記得一年夏天颱風夜,風雨交加,我睡在客廳的移動床上,夜裡11點多被風雨聲吵醒再也睡不著,就拿出收音機,看著窗外晃動的樹影、打在玻璃上的雨聽廣播,那是中廣11點倪蓓蓓主持的今夜星辰。剛開是聽是喜歡他的節目前奏,波爾瑪莉亞樂團的音樂,真是清新好聽,讓人感覺世界多麼美好,未來充滿希望。後來就漸漸在11點聽起廣播。一直持續到離開花蓮北上求學,聽廣播一直是每天晚上念書、發呆、睡前的習慣。

 

工作之後聽廣播的時間都在車上,在家裡反倒不聽了。有時候回老家,反而是老爸每天從早到晚開著全天不停的掌上收音機,那些年他大概80出多歲吧,眼睛不好了,不畫畫也少看書了。他說聽收音機可以知道世界發生的事,得到很多知識,但我知道他一個人在家,沒有人陪他說話,收音機裡廣播是唯一和他說話的人。他聽中廣聽到參加回江南的旅遊團。晚上看電視也開著、睡覺也開著,聽的還是美國之音。沒有聽廣播、他就睡不著。

有天他跟我說,收音機壞了,他買了台新的,可是常常收不到短波的美國之音,所以把舊的收音機拿給我,看我能不能找人修修看,我說好,帶回台北之後就收著,想說買台新的比較快,反正他有心收音機,結果也不怎麼積極,就這樣忘了!

老爸後來年紀更大了,突然有天他就不聽了,不知道為甚麼。就算聽了,能怎樣呢?

 

這二年聽廣播反倒是成了我睡前的習慣,當然,我不是專為了聽廣播,睡前還有些事要做,一個人在書房打開收音機,似乎是做事的前奏。還有,如果窗外是下著雨的颱風夜,我想起那年,我會打開收音機,好像回到那天………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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